庄子禅:所谓觉悟,就是清醒地做梦

时间:2024-05-04 10:44:19来源:同船合命网 作者:百科

庄子禅:所谓觉悟,就是清醒地做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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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子禅:所谓觉悟,庄禅就是所谓清醒地做梦

浮生若梦

李白在《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》中有句很美而又味深的话:“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也;光阴者,觉悟百代之过客也。清醒而浮生若梦,庄禅为欢几何?”中国文化的所谓千年诗意,中国人心中世代流转的觉悟人生滋味,都浓缩在这一句里了。清醒

李太白的庄禅心绪,是所谓从漫长的历史中绵延来的。源头,觉悟就是庄子《知北游》中那句“人生天地之间,若白驹之过隙,忽然而已”。后来,又有《古诗十九首》的“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”。这样次第看过,如同看到了历史的浮云流过。浮云之下,就是芸芸众生的雾中之影。

杜甫为诗圣、王维为诗佛、李白为诗仙,一个儒、一个释、一个道,终极的真意与终极的诗意。李白的确是与庄子气质最近的诗人,庄子文章用鲁迅的话说是“先秦诸子之作,莫之能先也”,李白则是“纯以气象胜”的华夏千年诗歌的翘楚。这其中似乎有一种很深妙的巧合,便是似乎只有他们这样的人,才能得最后的真意,才能支撑起最极致的诗意。这样的人是怎样的人?洞悉化入了天地人世至深意境的人。这种意境是什么?追究到尽头,正是千百年来无数人说过的、感受过的——人生如梦。

庄子登峰造极的《齐物论》篇在反反复复演绎了混沌莫分的道理之后,在最后的境界呈现部分,反复说的就是这个“梦”字。“如梦”,正是庄子境界的总呈现。人生如梦,恐怕很多人都说过,却只是刹那表浅的感受,最终还是困在了执迷。庄子则是那个真正梦醒的人,他的清醒,源于他真的懂了。我们不醒,是因为我们不懂。

世事如梦

在《齐物论》就要结束的时候,庄子讲了一个“罔两问影”的寓言。什么是罔两?影子的边上,都有一圈微影,这微影便是罔两。

罔两对影子说:你刚才在动,现在又停下。你刚才坐着,现在又站起来。你怎么就一点没有自己的操守?

第一次看到这句话,我的反应真的是大笑——这不活脱脱就是一副众生相么?罔两明明是依附于影子的,却怪影子依附于人,这跟总是在喋喋不休地指责攻击别人却永远看不到自己、从来只看到自己而看不到万物天地的众生,有什么两样?笑过之后又有一种悲凉升起,庄子的很多寓言都给人这样的感受。因为这种悲凉,我才看清了庄子孤绝冷峻的背后,原来藏着一份大慈悲。

影子是怎么回答的呢?它的语气中充满了无辜和无奈:我是因为有所依靠才这样的吗?我所依靠的又有依靠才会这样的吗?我的依靠就像蛇依靠腹部鳞皮、蝉依靠翅膀吗?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这样!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会这样!

这一连串的反问,饱含着太深的意味。它指出了万事万物包括人相互依附的真相。这就像我们是爹妈生出来的,爹妈又有爹妈,爹妈的爹妈还是有爹妈……就像你的下属被你管着,你被你的顶头上司管着,你的顶头上司被他的上司管着……就像你算计着别人,背后还有人在算计你,算计你的人背后还有人算计……事事如此,时时如此,永远如此。这是一张弥天之网,万事万物乃至整个天地宇宙都在这张网中,网动了,你便要跟着动。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主导什么,其实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,一切不甘都注定是徒劳无功的挣扎。

影子的最后一句话,归结为三个字就是“不知道”,这不知道并非真的不知道,而是在对身不由己的深切感知中,从自我到外在的一切执念都化去了,所以都无所谓了,还要知道什么,又能知道什么,只能随波逐流罢了。所以真正的随波逐流,才是一种大境界,便是佛家称为随缘、道家称为顺其自然的东西。庄子言:知其不可奈何,而安之若命。

结出这张弥天网的绳子,叫做因缘。最讲因缘的是佛家,他们称为缘起,一切不过是因缘假合。缘起本身是无边的混沌,缘起中的一切则是一场场虚假。这就是为什么说世事如梦,因为有个词叫虚幻,假便是幻;又有个词叫幻梦,幻就是梦。罔两问影也本就是个梦境般的故事,故事的主角也恰是幻影。尘世间的一切就是影影交叠,影子是黑的,越叠越黑,这便是梦魇。

人心是梦

《齐物论》最开始说梦,庄子讲了这样一句话:“梦饮酒者,旦而哭泣;梦哭泣者,旦而田猎。”晚上梦见寻欢作乐的人,白天醒来可能遭遇的是不幸;晚上梦见遭遇不幸的人,白天醒来发生的可能是快乐的事。

这看似只是说梦境与现实是两回事,却其实只是表面。它底下还藏着极为深层的东西:不论梦境还是现实,人的心理感受都是一样的。梦里有悲喜的转换,现实有悲喜的转换,梦境与现实间也有悲喜的转换,可人的心理感受,就只有悲喜转换这件事。庄子用真实与幻梦来说这件事,就是要告诉我们,如果悲喜是真实的,梦境又有什么假?如果梦境是虚假的,悲喜又有什么真?既然悲喜是一体的,梦境与现实又有什么界限?梦境与真实、悲与喜,不过是一场“假作真时真亦假,无为有处有还无”的混沌罢了,红楼一梦,不过是红尘一梦的缩影。

追问到最后,庄子隐藏最深的那句话便显现了出来:一切都不过是心的幻化,无论悲喜还是梦境现实。世间与人生就是自己这颗心虚构出来的一座海市蜃楼,不论其中映现的是天宫华殿,还是地狱森罗。身处其中的我们,却投入地扮着真神,做着恶鬼。

佛家说:“三界唯心,万法唯识。”佛与庄子共同告诉我们的,是两件事:一切,都离不开自己这颗心;一切,都要回到自己这颗心上。

一切皆梦

庄子接着说道:“方其梦也,不知其梦也。梦之中又占其梦焉,觉而后知其梦也。”当你做梦的时候,是不知道在做梦的。梦之中可能还有梦,不到醒来不知道是一场梦。活着本身就是一场梦,这梦中的一切索求,自然就是梦中之梦。影中有影,这是世间的真相;梦中有梦,这是人心的真相。影有几重,暗就有几重;梦有几层,迷就有几层。

“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。”只有大觉之人,最后才能知道一切都是一场大梦。大觉之人就是梦醒之人。而既然梦境与现实了无分别,人终究是在一场虚幻中,这醒又是怎么来的?又如何才是醒?答案只能指向一处:身在梦中而自知是梦,虽是梦境而清醒做梦。自知与不自知,就是那道迷悟的分界,仅此而已。

所以从前有老法师说:“三世诸佛和一切众生都在火焰中生灭,但三世诸佛有知,而众生不知。”觉悟只是自知,而不是到了另一个世界。自知即觉,佛这个字的意思本就是觉。然后便能到达那个没有执著而随波逐流的随缘自然境界,这就是自在解脱。一分觉便是一分解脱,觉所有便是究竟成佛。众生不自知,才受制于因缘而不自在,才深陷局中而不得解脱。

因而庄子说那些自以为清醒的人都是愚者,不论是那些说是非的人,还是尧舜周孔这些想正是非的人,都是梦里迷人,痴人说梦罢了。然而“予谓汝梦,亦梦也”,这是庄子说罢别人后自己的喃喃:我说你们在做梦,也是梦话罢了。

于是庄子之语,最终归于“一切皆梦”四个字,这话也是梦话,这清醒同样是梦。他走到了此处,却四顾无人,心中的大寂寥延伸到无穷无尽。于是他发出了在天地间回荡不止的叹息:“是其言也,其名为吊诡。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,知其解者,是旦暮遇之也。”我说的这些话,名字叫至怪。也许万世之后才能遇到一个大圣者,明白我说的什么,那么立刻便能与我相遇。佛家所谓修行至深,可得见佛菩萨,大概也是如此吧。

梦游之境

《齐物论》的最后,便是那个千百年来倾倒无数世人的寓言:庄周梦蝶。庄子他老人家这次亲自走了出来,这是现身说法,如佛登法座。

他说,我以前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,翩翩而飞好不快活,压根就忘了自己是庄周。后来醒了,还是那个僵卧在那里的庄周。是庄周梦见变成了蝴蝶?还是蝴蝶梦见变成了庄周?庄周与蝴蝶,肯定是有分别的,这就叫做物化。

“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?胡蝶之梦为周与?”到了这里,还有谁敢作出一个确定的回答,一确定便是梦人无疑。庄子这段看似糊涂与清醒并存的话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?罔两问影是忘物,梦中有梦是忘我,一切是梦是物我两忘。物我是人最深的两道枷锁,物我两忘之后,真我与真心便能自然显现。梦蝶的庄周,便是这真我与真心的象征,这就是庄周梦蝶的真意所在。《齐物论》开篇所以提出了一个“真宰”;禅宗所以说明心见性是境界自然现前,所以说有一个本自具足的自性在。

“物化”,这是《齐物论》最后一个词,也是最核心的一个词,乃原子之核。对于世间,它说的是万物的同体共化,所以一切都是梦境;对于人心,他说的是与物同化,所以人生只是梦游。庄子最爱这个“游”字,什么是游?对于世间便是游戏,对于人心便是梦游。梦境之中,我们可以腾跃悬崖、高飞九天、无痛不死,这就是逍遥游的真意。《齐物论》的最后,所以呼应着《逍遥游》的“无何有之乡、广莫之野”,再说“振于无竟”,游于无边的道境。

这境界要如何抵达,也已经包含在前面所说的里,便是“观如梦”三个字:观得世间因缘网罗,便出世间之困;观得人心幻生幻灭,便出自我之困;观得一切皆为梦境,便出所有之困。只看你观不观得真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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